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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折磨她,摧毀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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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門突然打開,外面的燈火和喧囂灌進來,崔拂下意識地攏了攏衣襟,望見庭中烏壓壓的,站滿了士兵,程勿用在最前面,低聲回稟:“大王,方才守衛檢視,那人不見了。”

“廢物!”蕭洵隔著門,罵了一聲,“那麽多守衛,看不住一個人?”

“何必怪他?”低啞的聲音突然響起,“除了長平王,天下還有誰能攔得住我?”

房頂上突然躍下一人,耳上的單只金環映著燈火,驀地一閃:“蕭洵,別來無恙?”

燈籠暖黃的光為她英氣的輪廓平添了幾分柔美,崔拂望著她沒有喉結的修長脖頸,再次確認了自己的猜測,眼前這修眉俊眼的年輕“男人”,其實是個女子。

劉素渠?

門前,蕭洵有幾分不耐煩:“今天才剛見過,何談別來無恙?”

“長平王既然早就知道是我,”女子上前一步,長眉一擡,“為何一直不曾說破?”

蕭洵哂笑:“我要如何,還輪不到你來問。”

女子神色一冷,程勿用連忙上前一步,及時轉圜:“此處不方便說話,請劉二娘子到廳中看座。”

“不必,”蕭洵打斷他,閑閑抱了雙臂,斜倚門框,“劉素渠,你故弄玄虛,想要如何?”

果然,是劉素渠。崔拂向屏風的陰影裏挪了挪,她果然像傳聞中一般英武剛強,即便對著蕭洵,也絲毫沒落下風,這樣的女子,會任由蕭洵身邊留著她嗎?

卻在這時,劉素渠犀利的目光突然越過蕭洵,直直望向她,崔拂連忙低頭,隨即聽見她微帶沙啞的獨特嗓音:“我懷著誠意前來,長平王先是殺了我的人,又像看守犯人一樣關著我,恐怕不是待客之道吧?”

“兩國交兵,”蕭洵毫不在意,“怎麽看,劉二娘子都不能算是客吧。”

“可你我二人,正在議親。”劉素渠上前一步,遙望著崔拂,反問道,“怎麽,難道長平王不願做這門親事?”

崔拂又向陰影裏躲了躲,蕭洵卻在這時回頭,狹長的眸子望住她,寒光一閃:“我自然……”

崔拂屏著呼吸,見他帶著笑,慢悠悠說完了後半句:“是願意的。”

“好。”劉素渠微微一笑,如寒冰乍裂,冷艷無雙,“那麽,就還有得談。”

她幹脆利落地轉身,邁步向外走:“劉彪的消息我剛剛傳回國中,眼下該如何談,已經不是你我所能決定,長平王還是請鏡陵來人吧!”

腳步輕盈,無聲無息消失在院外,蕭洵沈了臉:“查!”

他凜冽的目光一點點看過庭中諸人:“在我眼皮底下,就這麽把消息傳了出去,你們辦的好差!”

所有人都低頭躬身,連大氣兒也不敢出,唯有蕭洵冷硬的聲音回蕩在院中:“把金城給我翻過來細細查一遍,我倒要看看,到底藏著多少細作!”

崔拂無端覺得心裏一緊,擡眼看時,蕭洵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瞥她一眼,隨即回頭,離開。

夜色更深時,演武堂中依舊燈火通明,新獵的蒼鷹鎖在籠中,蕭洵割下一塊帶血的鹿肉,隔著手指粗的鐵柵欄,遞了過去:“兩天兩夜不曾合眼,看你還能熬多久?”

鷹眼中寒光一閃,蒼鷹不屑地轉臉,漠然不動。

蕭洵隨手將鹿肉扔在地上,笑了一下:“那就繼續熬著吧。”

王舉遞上軟巾,小心翼翼勸說:“熬鷹這等小事,還是交給獸奴做吧,大王千金之軀,犯不著親自訓練這畜生。”

蕭洵淡淡瞥他一眼,王舉連忙閉了嘴。

蕭洵接過軟巾,不緊不慢擦著手上的鹿血。熬鷹這種事,從前他並不過問,然而這一次,他卻從中得了許多趣味。

隔著冰冷的鐵柵欄,蕭洵看著裏面冷漠高傲的蒼鷹。鷹這種東西極是烈性,就算被捉,也絕不會輕易屈從,可再難訓的鷹,依舊會敗在獵人手裏,只要折磨它,熬幹它,一點點摧毀它的意志,讓它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到最後只需要給它一丁點兒笑臉,它就會死心塌地跟著你,死生不離——就像對待那人。

折磨她,摧毀她,擊碎她所有的自尊,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,讓她再沒有能力欺他騙他,此生此世,只能依附在他羽翼下生存。

蕭洵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個嘲諷的笑。前世他還是太蠢,以為把所有最好的都雙手奉上給她,她就會忘掉嚴淩,真心真意跟他,他真是太蠢,所以才送了命,再來一回,他斷不會重蹈覆轍!

“大王,”程勿用匆匆走進,“查到了劉二娘子的聯絡點,人都抓起來了,但消息已經傳出,算算腳程,應該追不回來了。”

蕭洵扔掉沾血的軟巾:“連夜審訊,把背後的人都挖出來。”

“是。”程勿用答應著,又問,“劉彪的事,是否向陛下奏表請示?”

“你看著辦吧,”蕭洵帶著幾分嘲諷,“沒準兒這會兒,消息已經送到陛下禦案前了。”

程勿用想著蕭家父子之間疙疙瘩瘩的關系,正要告退安排時,又聽蕭洵問道:“重華苑那邊,有動靜嗎?”

“沒有。”程勿用道,“嚴淩病得很重,一大半時間人事不知,那個婢子阿婉除了伺候就是哭,一天到晚不出門,沒發現有什麽異常。”

嚴淩,她如此待他,自然是為了嚴淩,她雖狡猾狠毒,但憑她一個,不可能對付他,前世他被刺之時渾身無力,分明是中了毒,誰給她的毒?她天天都在府中,除了侍婢奴仆根本見不到外人,又是誰給她傳遞消息,共同籌劃了那場刺殺?

“看好嚴淩,這府裏肯定有他的細作,”蕭洵慢慢說道,“從嚴淩身上找缺口。”

他一直想殺嚴淩,從得知她要嫁嚴淩時,他就幾次下手,可惜金城終歸不是他的勢力,到底被嚴淩逃掉,攻下金城後原該立刻殺了的,為著她苦苦哀求,他竟糊塗心軟,饒了嚴淩的性命,以至於她一直藕斷絲連,到底算計了他——該死的嚴淩!

錚一聲,蕭洵抽出環首刀,這該死的嚴淩!可眼下,他還不能殺他,她說過,嚴淩要是死了,她也不活,這個狠心的女人,她還真能說到做到。

刀光一閃,程勿用疑惑地擡頭,就見蕭洵兩根手指搭在刀刃上,一點點拂過去,慢慢說道:“別讓嚴淩死了,也別讓他好了。”

不能死,也不能好?程勿用有點想笑,打趣說道:“這可太難為大夫了。”

凜冽的目光在他臉上一頓,程勿用心中一凜,連忙收斂了笑意,耳邊聽見蕭洵低沈的聲音:“重華苑那邊別看得太緊,適當松個口子,背後的人才會冒頭。”

程勿用躬身應下,驀地意識到,這幾天的蕭洵,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,從前的蕭洵肆意無忌,君臣之間還能開幾句玩笑,如今的蕭洵喜怒無常,就連他這個跟隨蕭洵多年的舊人,也時常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。

到底發生了什麽,一個人怎麽能在短短幾天裏變化這麽大?

四更的刁鬥冷冷敲響,蕭洵收刀入鞘,一言不發,走出演武堂。

沿著白石大道向前,夜黑得很,燈籠的光似乎都被壓制,只能照出小小一片,蕭洵看著夜色裏分外陌生的城池,笑了一下。

攻下金城後,他終於得到了她,只可惜,她已經是別人的妻。他從不在乎天下人怎麽看,他從嚴淩手裏奪了她,他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他有多麽看重她,所以他挽著她的手,讓她與他並肩,以戰勝者的姿態,一同踏進嚴淩舊日的府衙。

可他所有的真心,最後只換來她的背叛,這個沒有心肝的女人!

臥房就在眼前,蕭洵無聲無息推開門,看見崔拂獨自一人靠在榻上,似是睡著了,低著頭合著眼,額前幾絲碎發隨著呼吸,微微起伏。

燭光給她披上一層微黃的光,她整個人柔軟輕盈,就好像梅花瓣上新落的雪,怨怒瞬間消散,蕭洵慢慢走過去,輕輕拈起她額前的碎發。

崔拂又做夢了。陰冷潮濕的重華苑裏,嚴淩氣息奄奄,幹枯無力的手指抓著她:“阿拂,救我。”

神思飄在空中,崔拂看見夢中的自己,接過嚴淩遞過來的蠟丸。

場景驀地一變,她偷偷將蠟丸放在嚴淩叮囑的地方。

場景又是一變,阿婉拿著口脂,細細塗在她唇上,緊跟著,蕭洵走了進來。

屋角放著狻猊爐,獸嘴裏吐出香煙裊裊,崔拂看見自己緋紅了雙頰,如醉酒一般,摟住蕭洵的腰,送上紅唇。

重覆的夢境再次出現,紅綃帳中交頸纏綿,陰謀已久的刺殺,血光遮蔽珠光,蕭洵慘笑著望住她:“阿拂,你要殺我?”

不,不是的,蕭洵,我從來都不想殺你,從來都不想。

刀光四起,劈開蕭洵的肢體,嚴淩青白著一張臉走進來,伸手抱起床榻上的她。

遍地血色中,蕭洵一雙眼猶自瞪著,死不瞑目。

明知是在做夢,崔拂依舊感覺到了巨大的哀傷,蕭洵死了,蕭洵因她而死,她害死了他。

血光漸漸散去,崔拂又看見了自己,一杯鴆酒,三尺白綾,屍體懸在梁上,嚴淩走進來,顫抖的雙手抱住了她:“阿拂。”

他落了淚,嘶啞著聲音:“別怪我,阿拂,我也不想你死……”

仿佛平地一聲炸雷,崔拂一顆心沈到了最底,是嚴淩,殺了她?

有暖熱的手撫在發上,恍惚混亂中,崔拂脫口說道:“嚴淩?”

撫在她發上的手狠狠甩開,隨即捏住了她的下巴,她聽見了蕭洵的冷笑:“好個多情女子!”

崔拂猛然醒來,正對上蕭洵貼得極近的臉,他死死盯著她,憤怒嫉妒,以至於五官都有些扭曲:“一夜夫妻,就讓你如此念念不忘,你與我做了那麽多次,是不是更應該記住我?”

夢中的震驚,此刻的蕭洵,讓崔拂緊張無措到了極點,極力想要掙脫,偏他抓得那樣緊,她掙脫不開,只能聽著他一句接著一句,羞辱的話像利刃一樣,一刀刀捅在她心上:“睡都睡了,還想著從前的男人,崔拂,難道你以為這樣,就還是貞潔烈女,就能把你我之間全都抹掉?”

嗤啦一聲,衣衫被撕開,冰冷的鎧甲貼上來,崔拂被推倒在榻上,在他即將闖入時,嘶啞了聲音叫他:“蕭洵。”

蕭洵頓住,低眼看她,她緊緊抓著他的手,那樣用力,指甲掐進他皮膚裏,她掉了淚,又快又急,讓他心裏空落落的,好像缺了一塊,報覆也顯得索然無味,她望住他,泣不成聲:“蕭洵,你不能,不能這樣對我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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